激活传统蜡染的守望者——中国“现代蜡染之父”刘子龙侧记

Mark wiens

发布时间:2023-03-15

  近日,在清华大学见到了一位牛人,名叫刘子龙,被称为“中国现代蜡染之父”。之所以说他牛,是因为在30岁以前,他对蜡染一无所知,是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之后,他凭借爱好与钻劲,连续攻克一道道蜡染难题,获得了多项专利,并开辟了一个新画种——蜡染绘画,为我国现代蜡染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从门外汉到业内声名显赫,从誉满全球再到脚踏实地、一心一意地发展、传承蜡染文化,近40年来,刘子龙把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了他毕生热爱的蜡染工艺上,在守护传承的同时,用满腔热爱,试图激活日渐衰歇的传统蜡染,为应用蜡染艺术的发展呕心沥血。

  “用‘激活’形容我对蜡染的认识,主要是在我看来,目前它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有些方面可能还有些滞后,我想激醒它,是因为我国的蜡染工艺曾经非常成熟和辉煌。”说起蜡染,豪爽的刘子龙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传统蜡染在我国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最早的实物发现于秦汉时期。染色工艺的历史更悠久,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据考古文献记载,最早可以追溯至夏商周时期。”

  据刘子龙介绍,世界范围内曾有四个主要的蜡染产地,即中国、埃及、印度和印度尼西亚。就蜡染工艺产生的时间而言,中国的蜡染起源比印度、埃及早300年至500年,比印尼早一千多年。

  “所以,中国的蜡染历史最悠久。但如今,它没落了,被边缘化了。”说到这里,刘子龙很是惋惜,“现在,说起蜡染,大多数人第一个想到的是印尼的蜡染,因为它在世界上所占的比重最大,声音最强,影响也最大。而中国蜡染,在许多人的脑海里已经‘消亡’了,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中国也有蜡染。”

  谈到这儿,刘子龙简单地为我们介绍了印尼的蜡染史。16、17世纪,荷兰和英国侵占了爪哇,即现在的印尼。为了经济利益,他们把当地的蜡染匠人、工艺师们组织起来,开始机械化的蜡染生产,并把蜡染引入西欧,推向了世界。

  “虽然是由侵占开始,但在印尼的蜡染史上,这是荷兰和英国的‘功绩’。如果没有他们的推崇,在当时的背景下,当地的蜡染工艺能延续多少年,真不好说了。或许,像埃及的蜡染一样逐渐消亡,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如今印尼在世界蜡染领域中占了主流,并成功申请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某种程度上,与那段历史是分不开的。”刘子龙感慨道,“虽然印尼的蜡染工艺是跟印度学的,实际上,它是受中国蜡染工艺文化的影响才产生的。”

  在国内,蜡染文化的影响力也趋于“衰歇”。“贵州省是我国著名的蜡染之乡,但蜡染的发展并非顺风顺水。《贵州日报》曾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大意是‘中国的蜡染之乡已成为中国的蜡染故乡’,对蜡染古国而言,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读起来有多沉重啊!我把它当成了警句,它提醒我在研究蜡染的同时,必须抢救它,激活它。”

  事实上,刘子龙一直也是这么做的。技艺上,他从一无所知,到“现代蜡染创始人”“中国现代蜡染绘画之父”,是他创新、发展传统蜡染的见证;地域上,从深圳职业技术学院艺术设计学院的“刘子龙蜡染艺术创意工作室”,到与大连某文化公司签署的战略合作协议,欲打造“蜡染名城”等举措,是他以一己之力激活传统蜡染的最好注脚。

  “如何激活传统蜡染?这是一个很大的范畴。首先,需要把传统蜡染元素重新移植到现实生活中,使之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这也是激活的前提;其次,移植优秀的蜡染文化基因、工艺、品种等,是个集体工程,不是一两个人或一群人就能胜任的,需要一个团队共同完成;第三,在我看来,它还需要政府的引导与支持。”谈到激活方法,刘子龙胸有丘壑,“这样循序渐进地推进,加上政策上持续不断地提供源头活水,激活传统蜡染,才有章可循,有法可依。”

  “不能做继承传统的啃老族,它需在发展中继承。”在谈到激活传统蜡染具体方法时,刘子龙再三强调,“‘继承’‘传承’传统文化虽是种美德,但因为年代、工艺等的局限性,有些传统工艺品种,原汁原味地保持传统,反而束缚了它的发展。对传统工艺品而言,不发展等于是活化石,但守旧的‘雷同化’继承更没有多少现实意义。”

  在刘子龙看来,包括蜡染在内的传统工艺,若不敢创新与发展,它将会离现代人的生活越来越远,终有一天会退出人们的生活。那时,它将是博物馆中的藏品或者展品,除了历史研究价值外,没有其他的功能了。

  蜡染“边缘化”“雷同化”的处境,加上刘子龙在调研中遇到的一些问题,让他深切体会到要激活传统蜡染,必须把发展放在首位的必要性与迫切性。

  “前两年,我到贵州、云南等地调研蜡染、扎染时,当地的一些老艺人、负责这一块的领导,兴奋地告诉我,他们收集到了多少种传统纹样,有的甚至有几百种之多,并且都是多少年以前的。听到这样的信息,我心里反而很沉重。他们把工作重心放偏了,主要精力用在‘继承传统’上,而非‘发展创新’上,这对蜡染、扎染的发展并非好事。”刘子龙有些遗憾地说,“这就是后来我多次在全国的工艺美术会上强调的问题,老工艺尤其是传统工艺不能做‘活化石’,我们更不能做传承的‘啃老族’。只有‘发展’,才有未来。”

  刘子龙进一步解释,蜡染作为生活附属品,只有符合现代人的品味、审美或需求,才会有持久的艺术生命力。如果单纯地“啃老”,把过去的纹样原封不动地拿过来,能接受它的人只会寥寥无几。因此,“在继承蜡染工艺的同时,必须把发展的蜡染基因移植到现代艺术品中来。”

  正是有这种大胆的创新思维,刘子龙在传统蜡染的基础上,开辟了一个全新的画种——蜡染绘画,短时间内,在世界画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蜡染绘画始于1983年,至今有30多年的历史,它是在河北省科学技术委员会的支持下发展起来的。”说到蜡染绘画,刘子龙兴致很高,“据我不完全统计,目前世界上从事蜡染绘画的国家约有30个左右,根据他们发表的文字资料,大致推测,他们的蜡染绘画产生于90年代初,比我们晚了近10年。那么,我们可以这么说:不仅中国的传统蜡染历史悠久,蜡染绘画也走到了其他国家的前面。”

  原来,1986年,文化部资助、委托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拍摄了《刘子龙的蜡染绘画》专题影片,并被译成七国语言文字,发往157个中国驻外使馆进行文化交流。1987年,一个新加坡商人在美国看了电影《刘子龙的蜡染绘画》,亲自来到中国找刘子龙,准备在深圳建“子龙蜡染有限公司”;澳大利亚北太平洋文化机构邀请刘子龙到墨尔本举办蜡染画展;1991年在新加坡举办中国蜡染艺术研讨会,也是在该片影响下促成的。与此同时,蜡染绘画也开始走出国门,在国外惊艳亮相。如,中国轻工业部(1998年后被并到工业部)的有关单位将蜡染绘画带到法国进行艺术交流并展出销售;河北省美协在日本举办画展时,也将蜡染绘画随团展出……

  “从某种程度上说,不排除国外的蜡染绘画,也是受影片影响而产生的可能性。”刘子龙谦虚地说,“总之,在传承的路上,发展与创新是必须具备的前提。在保护传统文化方面,国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但我一直主张,政府应该把支持的重点,放在‘发展’上,这样才能更好地发展、继承传统文化。”

  在采访中,刘子龙多次提及恩师张仃先生,感谢他对自己的提携与帮助,以及他对我国蜡染发展所作的巨大贡献。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因为有张仃先生,中国才有现代蜡染艺术》。如果没有老院长的鼎力相助与亲自参与,蜡染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成绩。”刘子龙感激地说。

  “就像我在‘张仃诞辰百年学术研讨会上’上的发言,‘因为有张仃先生,才有我的现代蜡染事业;因为有张仃先生,中国才有现代蜡染艺术’。”说起恩师张仃,刘子龙言语中满是感恩:“除了多年来对我的教诲和关怀,张老师还引领和敦促我把我国蜡染的传统赋予现代元素,使我后半生有幸从事现代蜡染艺术。”

  据刘子龙介绍,他20岁开始使用油画棒实验性的画一些人物和风景绘画。30岁左右开始使用蜡笔绘制一些纺织品设计图案。1971年,他用蜡笔绘制设计的T恤衫图案,在春季广交会上大出风头,被法国、美国、意大利等13个国家和地区的客商相中,纷纷加单预定。这也成为唐山市针织厂历史上的首次出口订单。“根据针织厂的统计,2O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经我设计的纺织产品出口到世界上80多个国家和地区。”谈起当年的成就,刘子龙笑着说。

  1981年,40岁的刘子龙作为唐山针织厂的重点培养对象,进入北京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饰绘画系进修。刚刚步入不惑之年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生命即将步入一个全新的轨道,生活、工作重心也开始全面“转移”。

  进修期间,美国著名的纤维艺术家、威斯康星洲的大学教授罗•斯高先生来京讲授“纤维艺术”。罗•斯高对刘子龙的蜡笔画——《暖色的阳光》大为赞叹,认为他最大的优势在于色彩运用上的独特和对色彩具有高度的敏感性,建议他结合自己所长,去挖掘中国民间最传统、最古老、最原始的纤维艺术。

  罗•斯高的建议让刘子龙豁然开朗,反复考虑、仔细斟酌,先前郁积在心里的一些想法一点点地清晰起来,他想到了蜡染,这流传千年的染织艺术不正是我国最传统、最古老、最原始的纤维艺术吗?

  “受罗•斯高教授纤维艺术培训班现代艺术观念的影响、和袁运甫主任对我的课题研究方向的指拨,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毅然从西方绘画创作转向对民间艺术的挖掘,以极大的热情开始了对蜡染的探索。在这段关键时期,老院长张仃先生对蜡染项目的认可和具体引导,才确立了现代蜡染科研项目的实施,才有了我在应用蜡染艺术方面的一些成就。”谈及自己与蜡染的渊源,刘子龙感慨地说。

  张仃对蜡染事业的无私付出,刘子龙记忆犹新:“从1981年起,老院长和系主任袁运甫特为彩色蜡染项目的研制,在装饰绘画系设置了一间工作室。课题项目基本完成后,张老师参与组织六次蜡染项目的认证会、技术鉴定会和艺术研讨会,最后确立了彩色蜡染项目的研制成果。张老师督促我申报国家蜡染课题的科研项目。我的申请报告,也是在他的精心辅导、修改下完成的。由于张老师的鼎力支持和他的社会影响力,1983年河北省科委将彩色蜡染研究列入‘83国家重点科研攻关项目’。1984年,老院长亲自出面,将现代蜡扎染科研成果向社会公布,牵头组建了蜡染项目鉴定小组。从那时开始,我参加的所有蜡染学术会议,张老师从来没有缺席过,直到他去世;张老师作为策展人,促成了1984年,我在中国美术馆的画展;‘唐山彩色蜡染艺术研究所’成立后,在张老师的推动下,成立了‘河北省彩色蜡染研发中心’,促使我们发展蜡染事业有了使命感和责任感;拍摄《刘子龙的蜡染绘画》专题片时,张老师委托廉晓春专门到上海商讨具体事宜,张老师要求很细致,甚至具体到镜头怎么拍摄;新加坡商人打算在深圳建厂,张老师找清华大学建筑系的教授设计工厂草图……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可以说,如果没有张老师呕心沥血的付出,蜡染的发展可能会相对滞后些。”

  实际上,刘子龙也在竭尽全力发展蜡染工艺。从2012年在深圳职业技术学院艺术设计学院开办“刘子龙蜡染艺术创意工作室”,逐步推广蜡染在其他高校的发展。如今,已在深圳举办了两届“现代蜡染艺术工作坊”,引来包括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四川美术学院等15所艺术院校师生的积极参与,影响力也逐渐扩大至海外。如,今年6月,新西兰奥塔哥理工学院的两位教授,带着9名研究生来到深圳,体验现代蜡染绘画;受深圳职业技术学院艺术设计学院发展现代蜡染艺术实践的影响,中央文化管理干部学院自2014年起举办了全国性的现代蜡染绘画“高研班”和“教授班”,推广蜡染绘画。并于同年与大连文化局联合举办首届“中国现代蜡染绘画邀请展”;2015年10月,与大连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在当地热心艺术家的推动下,打造“蜡染名城”,筹建“蜡染小镇”,弘扬蜡染文化。

  此外,刘子龙还鼓励云南周城的扎染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我建议当地赶紧立项、申报,能抢一分钟是一分钟。这不仅是保护的问题,从大处说还关系着传统文化的安全问题。”

  在刘子龙眼中,当传统工艺邂逅现代经济,就是事关国家工艺文化安全的问题了。在他看来,国家的文化安全,直接影响着我们的经济利益和民族尊严。

  “我曾看到过一组数据:2014年,以主体面料为蜡染的印尼纺织品和服装出口额高达140亿美元,而我们的蜡染之乡,贵阳市一年的蜡染产值仅一亿人民币。这还只是商品物质值的差距。在文化方面,印尼蜡染被联合国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就连其在国际上的名称,不再是起源于中国的‘蜡染’,而是印尼语‘batik’,谐音‘巴迪克’。”刘子龙惋惜地说。

  “传统蜡染是使用品,是穿在人们身上的生活用品。蜡染绘画,是从传统蜡染工艺里提炼出来的,是升华到创作中的艺术品。如,大连、北京、深圳等地的蜡染工作坊,就属于蜡染绘画。”刘子龙继续解释,“这不仅改变了传统蜡染的使用范围,也增加了它的范畴。在蜡染的基础上,再返回到使用品中去,这个过程就是升华。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从民间来,再到民间去’的朴素解读,与张仃先生提倡的‘由民间来再返回到民间去’一脉相承。这样的循环过程,也是提升品质的过程。”

  除发展传统蜡染外,刘子龙饮水思源,像恩师张仃一样,为蜡染的发展架桥铺路:尽自己最大努力,提高政府对蜡染的重视程度;呼吁政府牵头,成立一个官方的蜡染机构,哪怕是民间组织或社会团体,方便进行研究性工作和开展相关活动;全力支持有意愿发展蜡染工艺的地方……

  与刘子龙告别时,他得回去准备另一场研讨会的文稿。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可以想象得到,为了激活传统蜡染,76岁的他依然保持着极快的工作、生活节奏。

  刘子龙,原中国科学院管理学院(现为中国科学院大学)蜡染研究所所长,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常务理事、旅游工艺品专业委员会会长,现为多所高校特聘教授。是中国工艺美术学会第一专家工作室——刘子龙工作室的学术带头人。被誉为“中国彩色蜡扎染第一人”“现代蜡染创始人”“中国现代蜡染绘画之父”。曾获“中国民间工艺美术突出贡献奖”“中国专利十周年成就展”金奖等众多国家级奖项。

  刘子龙是一位集蜡染画、油画、彩墨画、工艺美术、艺术设计为一体的复合型艺术家。“子龙蜡染”突破性的将中国传统蜡染仅限于棉织物的单一色调,发展成棉、麻、毛、丝、纤维五种织物以及皮革、陶瓷品种上的应用,并解决了传统蜡染日晒退色、水洗脱色、磨擦掉色的历史问题。实现了多色调、多层次的艺术效果,并且色牢度的物理指标也达到国家部颁标准,在此基础上又拓展纯艺术领域的现代蜡染绘画门类。刘子龙多幅绘画作品被中国美术馆和国内外文化机构以及张仃、吴作人、新加坡富豪郭贤良、澳大利亚华人领袖等知名人士收藏。

  出版《刘子龙油画集》《子龙蜡染画集》《刘子龙蜡染专辑》《子龙彩墨画集》《子龙钢笔水彩画集》等。作品收录《中国科学家辞典》《可爱中国》《中国教育中学美术课本》《中国文学》《中国美术家年鉴》等。

  发表《论艺术与商品的时代观念》《论西方绘画艺术的再现与表现》《蜡染艺术纵横谈》《国际流行花色分析》《浅析抽象速写》《解读大自然》等论文,并被收录在《中国民间美术论文集》《中国民间工艺》《2002-2010年中国科协年会》《美术与设计》等核心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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